也景

【宜嘉】《故事厨房》番外——《你是我最好的故事》

从那一天起，我的世界变得吵闹了。
有幸相识，你与你，我与你们。
愿你们还有经年累月的时光可以一起走过。
你是我最好的故事，这毋庸置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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绿灯闪烁，男人裹紧了风衣从斑马线上走过，他走得并不慢，偏生给人一种闲庭信步的感觉。
十点，大多数商店都已经关门，街对面却有一盏小灯在门廊下亮着。
小灯的下方悬着一块木牌，写着四个字“故事厨房”，年头大概有一些了，墨色浸进了木头里，字迹不太清晰。
男人伸手推门，铜质风铃摇晃的声音喑哑，在夜色里仿佛能传出很远。
“欢迎光临。”
有人从屋里迎出来，穿着黑色的围裙笑容可爱，一天的奔波疲惫都在这样的笑容里消弭。
男人跟在他身后往屋里走，房间里开足了暖气，桌上摆着的鲜花经过一整天有些蔫搭，但空气里还是流动着似有似无的花香。
空间比想象中更大，还有一方隔出来的舞台，明亮的追光里有个男孩子坐在高脚凳上拨弄着吉他，毛茸茸的头顶上有个小巧的发旋。
一切都懒散又舒适，像一个家。
“欢迎光临故事厨房，我是老板的爱人，我叫王嘉尔，那位是我们的驻唱歌手崔荣宰。”
被称作崔荣宰的歌手抬头挥了挥手，笑的时候嘴巴咧开，无端的就让人觉得甜蜜。
男人在一张桌子前面坐下来，王嘉尔为他端来一杯热可可，在他对面落座。
王嘉尔有一张讨巧又帅气的脸，笑起来有个好看的小括弧，眼睛弯弯的，含了三分狡黠三分认真。
“在开饭之前，按照我们的规则，您需要向我们讲述一个故事，编造的也好，亲身经历也好，一个故事。”
男人喝了一口热可可，轻轻喟叹了一声。
他双手交叠，向后倚靠在沙发上，脸上是好整以暇的笑意。
“老板都不在，我的故事讲给谁听？”
男人的声音像铜制月板在轻轻敲击，温和又明亮。
对面坐的人扁了一下嘴，“喂段宜恩，说好今天你是客人的！”
舞台上的崔荣宰按着吉他弯腰去笑，整个房间都回荡着他的哈哈哈哈。
段宜恩举起杯子挡了一下挑起的嘴角。
“原来我的客人是这种心情，真是有点不习惯。”
王嘉尔佯装生气，隔空拧了拧段宜恩的脸。
“快点快点，不然今天没饭吃。”
段宜恩咳了一声，缓缓收起笑意。
“我是一个心理医生。”
“从发现自己性向开始，看了很多关于心理方面的书，大学选了这个专业也算是顺理成章吧。”
“我大学在美国读的，毕业之后在我的导师的诊所工作，做了两年之后自己开了一间诊所。”
段宜恩喜欢这样的生活，按时上下班，独来独往，随意支配自己的时间和心情。
但是总有厌倦的时候。
尤其是心理医生这样一个高压的职业。
段宜恩半年工作，半年全世界散心，路上遇见过很多人，也许是职业习惯，段宜恩总是不自觉地去分析他们的喜怒哀乐。
但人本来就不是容易分析的生物。
在旅途中结伴同行过的一对老夫妻，他们恩爱非常，老先生的衬衣颜色总是与老太太的披肩搭配，两人出行总是手牵手，你等等我我等等你。
段宜恩与他们呆在一起大约有一周，他以为他看到了爱情最好的模样。
回到岗位的第一天接待的第一位客人，就是那位话不多，但总是优雅地微笑着，银发一丝不苟的老太太。
老太太在老伴去世之后患上抑郁症，子女都有各自的生活，高傲了一辈子的老太太也不愿意打扰他们，所以一直独居。
段宜恩见过的那位老先生是老太太租来的，陪她旅行一段，结账走人。
段宜恩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。
他跟老太太熟悉起来，时常去拜访。
老太太很配合治疗，也总是笑吟吟的。
她有一个打理得很好的小花园，天气晴朗的时候她总是教段宜恩如何修剪花枝，除虫施肥。
她还会烤好吃的曲奇和小点心。
段宜恩扶着老太太和她一起往这个片区的孤儿院走去，段宜恩手上还拎着老太太自己做的布丁。
老太太每周去一次孤儿院，给他们带小零食，陪小孩儿们呆上半天。
两人都略显沉默，但一路氛围是安谧又宁静的。
孤儿院院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，脸上有经年疲累留下的痕迹，但她笑起来还是充满了活力。
见到生面孔段宜恩，她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。
老太太的手扣在段宜恩的臂弯里，她笑着拍了拍段宜恩的手，“这是我的孙子。”
小孩子们很熟悉老太太，见到她都跑来围着她，像鸟儿一样叽叽喳喳地讲话。
老太太摸他们的头，将点心分给他们，没办法久站，段宜恩跟她一起到院子一角坐下来。
一个小姑娘怯生生地走过来，老太太将最后一块布丁递给她，“Luna真乖，病好了吗？心情怎么样？”
小姑娘点头，又比划了几下，然后伸手抱了抱老太太的膝盖。
转过身来看到段宜恩，小姑娘抿嘴笑了笑，也伸手抱了抱段宜恩。
她的头挨在段宜恩的膝盖上，小小的身体暖暖的，心跳仿佛能沿着膝盖传到段宜恩心里，引起共鸣。
段宜恩摸了摸小姑娘的头，让她去跟孩子们玩儿。
老太太始终微笑着看着他们互动，腰背挺直，优雅又端庄。
“Mark，你要做令自己开心的事情。”
老太太的声音圆润又温柔，像大提琴的低音。
段宜恩握了握老太太的手，“你也要开心，按时吃药，要活很久很久。”
老太太点头，笑得很好看，跟年轻时明媚又灵巧的少女没什么区别。
但是老太太食言了，她在自己美好得像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小房子里自杀了。
因为安眠药，段宜恩作为她的医生，本来要接受调查，但老太太在遗书里详细地解释了安眠药的来历，没有给他添一丝麻烦。
后来段宜恩辞职，用了两年时间来寻找自己到底想做什么，想过什么样的日子。
“开心的事情很多，可能现在的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在过开心的日子，做开心的事。”
段宜恩表情淡淡的，没有很伤心难过的情绪。
他的手指交握着互相摩挲，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。
“我回到父母的家乡来开了这个店，听故事，做饭，不再发表意见，不去分析人性。”
“我还是很喜欢听故事，各种各样的喜怒哀乐，爱恨情仇，生离死别。大概向老太太说的那样，我又孤独又不开心，要从别人的故事里汲取力量。”
老太太的遗书里有一段是专门写给段宜恩的。
“Mark，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孙子就好了，可能我会更有力量活下去。谢谢你的帮助和治疗，虽然我知道这些都没有用，但你给了我生命中最后一段快乐的时光。”
“Mark，我们只能活一次，上帝和天堂存不存在我不知道，所以你要做令你开心的事情，不要那么孤独，去寻找能让你开心的人，能把你的世界变得吵闹的人。”
王嘉尔吸了吸鼻子，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，他挪到段宜恩身边坐下来抱住他的腰。
“你应该带我去看看她。”
段宜恩摸了摸他的头笑起来，“好的，下次去。”
像你说的那样，我已经找到了让我的世界变得吵闹的人。

王嘉尔，你大概不知道，你是我听到过的，最好的故事。
能把所有的不勇敢和孤独驱散的那种故事。

段宜恩，你大概不知道，你的故事是我听过最不好的故事，但是没关系，从现在开始，你的故事都跟我有关，你的世界会更吵闹，会变得更好。

故事厨房只贩卖善意和温柔，收取故事作为报酬，俗人和俗事，这样可以过一辈子。

——EN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