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森马】《离离》-03
初七快乐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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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忍了忍笑，搁下笔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回忆里的老人。
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明显，他脸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，眼角眉梢的锐气像水一样流尽，只余下一种平和的怀念。
“你别笑，没你想得那么好。”
那种柔和地包裹着他的光晕随着他这句话一点一点地黯淡下来，他脸庞的线条丝毫没有因为年纪而松弛，依然会因为情绪改变而凌厉起来。
“记者先生，人上了年纪，越想就会越觉得自己做错过许多事，年轻时不知轻重，自视甚高，以为自己能将感情玩弄于鼓掌之中，最后都会遭报应的。”
坐在他的对面常常会让你忘记他的年龄，他身上有种优渥的生活环境和那个年代的时代背景赋予他的，充沛的生命力和凝练的气韵，时间的流逝丝毫于其无损。
“如果当初我们两个人，都不那么自负地对待感情，都更坦诚地面对自己和对方，也许结局，会不一样。”
——
王嘉尔从来没在办公室发过这么大的火。
他一把推开副官，鞋跟落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都含着怒气。
“开什么玩笑，我看谁敢动他！”
一屋子的下属噤若寒蝉，半晌，副官揉了揉被推疼的肩头，略有些烦躁地挥手让其余人回去工作，自己则快步跟上王嘉尔的脚步出了门。
刚得到的消息是，段宜恩被党务调查科带走了，文官长去帮忙打听一阵，没人敢透口风。
党务调查科，王嘉尔对他们的手段是看不上的，小打小闹似的渗透侦查，捕风捉影之后就抓来严刑拷打，不光明。
但他也不得不承认，上面那位对这个部门的倚重，有一定的道理。
但是段宜恩，他不是没想过他的身份。
王嘉尔也不清楚自己基于什么样的心态，两人心照不宣地保持亲密关系后，他根本没有深究这个问题，本是不合王嘉尔的性格的。
街面上熙熙攘攘，车辆行进有些困难，不时地鸣着喇叭，王嘉尔面沉似水，手指搁在膝上急促地敲打着，副官偷眼瞧他，又被他的脸色吓得赶紧扭头。
王家家教严，家里的公子在外行事必须克己持重，做了什么仗势欺人，有损王家名望的事情，回家是要受罚的。
但是此刻，都被王二公子抛到了脑后。
“段宜恩是我的人，我以为全城都知道了。”
对面的人是党务调查科的科长，衬衣扣子扣到下巴，领带也整齐服帖，他好像刚刚外出归来，礼帽还没来得及挂到衣帽架上。
科长的官阶显然不如王嘉尔，但他表情自若，看到气势汹汹冲进来的一群人也没有丝毫慌乱。
“王军长慢来，段宜恩是谁？”
副官一手按住王嘉尔的枪套，军长的手已经摸到枪把上了，“军座！”
王嘉尔一把甩开副官的手。
“少跟我装蒜，你把我的人扣了两天，说说看，他犯了什么事？”
科长的手指扣在桌沿上，桌面下往里两公分，藏着一把手枪，他感觉得到自己的脉搏在狂跳，发根的汗水一粒一粒往外浸。
王嘉尔这个年轻人，带给他的威胁感是他很多年未曾感受过的。
“王军长，我这里没有段宜恩，只有代号M94，M94是我手下的专员，不知道什么时候，成了您的人？”
王嘉尔听见自己的手指被自己捏得嘎嘣一声。
“M94也好，段宜恩也好，我要带走。”
科长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。
“您说了算，我找人带您去见他。”
段宜恩看起来有些憔悴，但精神还好，关他的地方也还算干净。
“他们没打你吧？”
王嘉尔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凉，还有强压着的怒气，段宜恩张了张嘴，最后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。
回程的车上安静得像座冰窟，王嘉尔从来没有用这么冷漠的表情对过他，以至于他都快忘记了，这位是战场上杀伐决断，令行禁止的军人。
段宜恩觉得心里闷得难受。
“嘉尔…”
王嘉尔挥手把随侍都赶出去，像只困兽似的走了两步，把外套摔在沙发上，深深地呼吸了两口。
“你是调查科的特务？”
段宜恩伸出手想要拉拉他，却只握住了一把空气。
“你男扮女装到吴委员家里是为了收集情报？”
“嘉尔，我可以解释。”
王嘉尔的情绪越激动，段宜恩就越冷静，他看着他被情绪烧红了的眼睛，只觉得无力。
“一直以来对着我都在作戏吧？累不累？”
“王嘉尔！”
段宜恩搭在沙发背上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，他稳了稳气息，将声音放至最低。
“你对着我，不是在作戏吗？咱们最多，彼此彼此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
王嘉尔一手捏住段宜恩的下巴，力道大得惊人，段宜恩白皙地皮肤几乎立刻就泛起了不正常的红。
段宜恩也被他带得心头火起，一巴掌扇到他的手臂上。
“我说，王军长，你今天为什么这么生气？根本不是因为我受了伤或者我欺骗了你，而是因为有人动了你的东西，你觉得损了你的面子！”
“我说得对不对？”
这句话像雨夜里劈到大树上的闪电，裹挟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将黑夜里的魑魅魍魉映照得纤毫毕现。
小厅里一片死寂，他们曾在这里亲密地起舞，抵死缠绵，留声机听过他们的爱语，此刻也静静地收录了第一场争吵，将所有完满打破殆尽的争吵。
面前的段宜恩陌生得让人心惊，盛极的五官盈满了讥讽和怒意，浅色的瞳孔亮得咄咄逼人，脊背挺直，整个人锋利得像把出鞘的利剑。
王嘉尔恍惚地意识到，过去的段宜恩，笑容清浅，沉默而温柔的段宜恩，果然不是真的。
王嘉尔后退了一步，有些疲倦地捂住了额头。
“我不想跟你吵，不早了，你上去休息吧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
段宜恩的眉梢高高地挑起，语气里掺着冰碴子，他转身往外走的步伐又急又大。
“我回我自己的家。”
王嘉尔被“家”这个字眼刺得心口生疼，再开口声音便失了最后一丝温情。
“阿临，你送段官长回家。”
——TBC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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