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景

想搞什么搞什么,不必特意关注。

【森马】《离离》-07

有空就写出来,说不定哪天就懒到不想动笔了;-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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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不肯聊起我们两个人的事,除此之外,好像都回到了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。”

将军手里握着那串黑色石头的手链,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。

“他在楠锦呆了三天,就跟赵副会长一起回华北了,我们什么都没说好,就又一次分开了。”

那个时候的他不懂段先生,他以为段先生大气而周到的举止,一口流利的英文,和优雅独特的品味,都是像他一样在优渥的生活环境和留洋生活中慢慢培养的。

不是的。

段先生是孤儿,没人能提供给他舒适宽容的生活氛围和跨出国门开阔眼界的机会。

一切完美的表象都是在调查科的高压之下迅速习得的工作技能,一点都不美好,也不值得他骄傲。

“我不够了解他,不懂他的不安和自卑,常常自以为是地做出很多可笑的事情,才让他对我没有信任感。”

将军微微抬了眼,目光落到墙角的留声机上,珍重得像是在看穿越时光再次站在他面前的爱人。

“后来我父母知道了他,以为他真是通敌的叛徒,将我好一顿打。”

他无奈地摇摇头,像是不太想提起这一段。

“我无法向他们证明,没办法替段段辩解,我感到委屈,为这段感情。”

“但是我终其一生都想对段段说一声谢,因为他的情报,我早早地将我的父母和家人迁到了香港,他们在战乱和离苦中幸免于难,寿终正寝。”

“可是我失去了这个机会,这一声谢,我始终没能说给他听。”

将军的嘴唇颤抖着,长长地呼了一口气,像一声悲泣。

——

战争的阴云逐渐显露出它的真面目,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。

王嘉尔没能劝服他的校长,但有人做到了,校长被从息岸放回后,死气沉沉的政府机构像被注满油的机器,终于轰隆隆地运转起来。

而王嘉尔也像他承诺给段宜恩的,申请调动到了尚海,被任命为十九路军军长兼警备司令,揽一方大权。

可是再也没见过段宜恩。

只有毓娘谨慎地为他留下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只字片语,有时是一本书,夹缝里有他清俊的小字,有时是一块墨,墨的名字就是爱语。

更多的时候一连几个月,什么消息都没有。

第一颗炮弹落到这片土地上时,王嘉尔还记得那情景。

火光像从黑暗里探出头来的无名怪兽,桀桀怪笑着吞噬了建筑和人群,他站在城墙上,渺小如蝼蚁一般的人的尖叫和奔逃声汇聚成一股洪流,裹挟着王嘉尔的心脏。

心跳像擂鼓一样敲打着他的耳膜和四肢百骸,经络里的血液燃烧起来了似的,烧得他眼睛发红,一道道指令被扯开嗓门传达下去,大踏步路过进入战斗状态的军队时,鞋跟与砖石都快要摩擦起火。

黄浦江边的歌舞升平和霓虹闪烁的幻象被击碎,醉生梦死仿佛镜子的碎片,落到尘土飞扬的地面,被一双双惊慌失措的脚踏进地底。华美的花钿,甚至还有黄金珍珠被逃命的人群遗落,像垃圾一样躺在路边。不知道哪家的行李箱也丢在路旁,盖子翻开,落出来的衣袜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。

稍远的江面有黑色的船影显出轮廓,以不慢的速度靠岸,水手们的吆喝和百姓的哭喊掺杂着炮火声,像一首残酷而又壮阔的乐章。

“船都来了吗?让他们赶紧上船!警署厅的人都他妈给我去撤离百姓!维持秩序!人手不够再找林临调!”

王嘉尔的嗓子劈得厉害,话未说完人已经在几米开外,身边举着手电和图纸的人将他围得只剩一个头顶,发丝凌乱,蒙着一层沙土。

林临是王嘉尔的副官,此刻不知道被他派到哪里去了,警署厅来找人的小警察急得嘴角起泡,在一群军人中间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。

“别跑!”

小警察的衣领被一只大手扯住转了个圈,面前的人衣着不像平日那么整洁,肩章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个,袖口领口都灰扑扑的。

林临面沉似水,从后槽牙里发出声音来。

“跑个屁你在这儿干嘛...”

小警察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握住林临的手腕。

“阿临长官!军长让我来找你,警署厅的人手撤离百姓不够了,码头踩死好几个人了...”

小警察被捏着肩头一把搡进路过的一个军人怀里,哭腔戛然而止。

“那个谁!你带着你的小队跟这孩子去码头,都带着枪!把秩序给我看好了,我们是要撤离老百姓不是让他们人挤人全他妈死在码头!”

林临少时说脏话,此刻狠着脸,眼睛里仿佛烧着火的样子吓得小警察不敢多说话,跟着背上枪的军人转身就跑。

林临一路疾走,路过敞开的弹药箱和堆砌起来的沙土袋,路过哀声哭叫的受伤士兵和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尸体,他目不斜视地追逐着前面的身影。

“军座!”

林临两手拨开人群,气还没喘匀就附在王嘉尔的耳边向他报告。

“我把她带到城墙上来了,您去看看吧!”

王嘉尔揪住自己的头发,一连串的指令甩到下属的脸上,转身就朝来时的方向大踏步赶过去。

城墙的角落里贴着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身影,她正努力地踮起脚从缺口处往外看,平日里精心打理的脸蛋被尘土侵染,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精致,倒像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女子。

“毓娘小姐,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讲别的,你必须跟我的人走,他会带你到后方安顿下来,那里才是安全的地方。”

黑暗里女人的眸子亮得吓人,大大的瞳孔里映着被烧红的天。

“我不能走,我的组织还在这里,我得听他们的指挥。”

王嘉尔的瞳孔微微缩聚,眼前这个成日里懒懒散散,一把嗓子唱酥了整个楠锦城,艳丽得像开得正好的金凤花一样的女人,此刻正一扫慵懒,腰背挺直地对他伸出手。

“友党的同志,你好!”

难怪她在王嘉尔调离楠锦城时非要跟着他来到尚海,难怪王嘉尔常觉得她不像个浅薄的歌女,倒深沉得让人看不透。

“你别把这笔账算在宜恩身上,他可不知道我的身份,你是第一个。”

女人唇角边的笑自信又从容,单薄的身体像一株柔韧有力的植物。

“不管你是什么同志,”

王嘉尔摆摆手,“你现在必须撤离。”

没等女人再开口,王嘉尔弯腰直视她的眼睛。

“姐姐,我跟着阿段叫你一声姐姐。就当是为了段宜恩,你不能待在这里,到了后方,有的是你施展拳脚的地方,比留在这里白白送死,重要多了。”

女人的眼神摇晃着,咬着下唇不说话,王嘉尔趁机给阿临一个眼色,男人上前一步将毓娘的兜帽拉起,半拖半扶地带着她往城外去。

段宜恩三个字像是王嘉尔的清心咒,一提起他,焦躁的情绪就像分海一样退去。

不到两个小时的战斗,这片繁华的土地已然看不出原貌,王嘉尔扶着墙站了一会儿,深吸了几口这夹杂着浓重火药气息的空气,才又迈开脚步往指挥处赶去。

段宜恩,你最好已经上了后撤的车,不然的话...

不然的话?王嘉尔心下一片茫然,像守不住这片热爱的土地一样,他也守不住段宜恩。

——TBC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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